【王叶】荧惑守心（04）
【命运的转轮已经开始老叶你赶紧束手就擒吧（什么】
【时间线应该会卡在10赛季结束到世界邀请赛之前集训的这段时间（大约】
【谢谢阅读！】
04.
火焰灼烧烟草的声音，混合着呼吸之间的节奏，暗了又亮起来。心情也像是如此，带上了节奏起伏不定，忽明忽暗。
说起抽烟这事儿，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学会了，起先是跟着一群大点儿的孩子学样子，后来等自己也长大了点儿，也就在小屁孩儿的面前耀武扬威起来。等到了再大一些，被人用各种医学常识恐吓得多了，也想过试图去戒，那时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已经被这个最开始时候只是为了好玩的习惯彻底俘虏了。戒也戒不掉。
戒起来麻烦，就这样，也挺好。彻底沦亡于此，等到该找退路的时候再挣扎便是了。叶修对着窗户吐出一口烟雾，出神地想着。
其实周围的人可能也差不多，赛场上人员流动，前几天针锋相对的对手，可能下个赛季突然就变成了同伴，而多年来生死与共的战友，或许不久后就得兵刃相对。他们对于这些变化，也不得不学着适应。这些都不过是表面上的样子罢了，实质上的东西，都静止了太长时间。一个有意思的后辈、一个聒噪的后辈、一个欺负起来很有趣的后辈、一个值得尊重的朋友，这样形形色色的标签落在他们每一个人肩上，好像再也没改变过。
改动哪一个，都会觉得麻烦。
喜欢不喜欢的，又怎么样呢。到最后还不是各自有各自的生活，生活又他妈不是八点档偶像剧，成天要死要活腻腻歪歪好像不谈了恋爱人生就没意义了似的。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
如果过来人方明华在场，或许他就能够指出，叶修这种想法，是典型的单身多年自带隔离墙的大龄青年的普遍想法，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做出一副好像自己经历了人生沧桑看破红尘的样子。
荣耀教科书在恋爱方面根本小学还没毕业。这一条假设至今还没人发现。
而且说起来，眼下一个最可怕的问题，显然并不是人际关系的七七八八，这个问题处理不好才会致命。妈的B市的夏天为什么这么热，为什么现在全市的交通一片飘红连个出租车都叫不过来，国家队的训练基地为什么离地铁站这么远，从地铁站到家为什么要换4条线那么多。叶修想象着下午3点艳阳高照之下自己置身于西单的滚滚人流之中换地铁，就不禁在烟嘴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为什么家里那个老头子，一定要叫自己回去吃什么团圆饭呢。他闭上眼睛，觉得太阳穴有一条血管突突地不停跳着，就像是定时炸弹的计时器一样，大脑马上就要爆炸了。
下午没有训练日程，各自安排时间的队员们基本上都选择宅在基地。年轻如孙翔唐昊，还折腾折腾去基地游泳池健身房挥洒一下青春，余下的人基本上蹲在一个地方就不打算动了。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喻文州准备回自己房间，却在楼梯口看到了正在出神的叶修。
“哦，是文州啊。”叶修回过头，“说起来你有兴趣走去地铁站散个步锻炼一下身体吗？”本着死也要拖个人垫背的精神，叶修向喻文州发出了友好邀请。
“啊？”喻文州愣了只一秒就搞清了状况，“这是要回家？”
“我家老头说的。”叶修撇撇嘴。
“刚刚我看到王队好像也说要回家，”喻文州抿了一下嘴，“他好像有开车来吧，要不你去找他捎你回去？”他微笑得一脸真诚，眼神单纯无害，好像真的是好心替人出主意的五好青年一般。
“哦……那我要是碰到他就顺便问问。”叶修轻描淡写地回复，“谢了啊。”
“客气。”喻文州笑了笑，转身继续走回去了。
叶修站在原地，吸了一大口烟镇定情绪。这个喻文州，说他别有用心吧，他提出来的建议好像确实是目前最佳解决方案，但是要说这个人纯粹是好心，叶修无论如何是不敢信的。说不定接下来就被卖了，自己还帮着数钱呢。
很快这支烟就燃到了尽头。叶修把它按熄在垃圾桶里。却是一时也没有行动，而是顺手又抖了一根烟出来，点上了火，慢悠悠地抽了起来。
他决定一会儿去停车场碰碰运气，要是真碰到王杰希还没走，就顺便让他载自己回去，要是碰不到，那就只好一咬牙一跺脚去地铁站了。刚才喻文州说是遇到了他，那估计是快要出发，等这根烟抽完，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叶修满意于自己不动声色寄决定权于上天的策略，更加慢条斯理地品味起手上这根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品质味道的平民牌子的烟来。
不过再怎么磨蹭，一支烟能够烧的时间也就那么长，烟灰落在地上，终于是凄凄惶惶地灭了。叶修叹出一口气，下楼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过去。
停车场空荡荡的，一片安静。停着的车没有几辆，他往前走，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空间中。
“叶修？”一个声音从右边传过来。他循着声音回过头去，顿时心里就沉了下去。王杰希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手里拿了一块抹布站在车旁边，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避无可避，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吗。
然而，如果完全不想见的话，就彻底不要来啊。你在期待什么呢？叶修在心里冲自己竖中指。
“你回家吗？”叶修走过去，站在车头前面。
“对啊。”王杰希点点头。
“顺便送哥一程呗，”他笑了笑，“叫不到出租车，而且地铁站实在是太远了，换乘也太麻烦。”
理由太具体了。人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一口气说出来一大串客观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并将它与自己的动机分离开来。叶修话音刚落，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就想到了这样的信息。失策了，叶修想。但是大眼有可能并不会把这么深刻的分析方式用在我身上，所以不一定会被拆穿，见机行事就好。
“好啊，”王杰希不动声色地打开车门，“来吧。”
他没想着拆穿叶修言行里的紧张，也没试着把它朝着自己有利的方向解读。叶修家在什么地方顺不顺路堵不堵车统统不在考虑范围内。看看再说，他想着，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怪瘆人的。”旁边声音响起来。
“没什么。”发动机启动的的声音盖过了心虚和尴尬。王杰希镇定地调整座椅。
叶修大摇大摆地坐在王杰希旁边副驾驶的位置，还顺手调了调座位，一点儿也不拘谨。他暗自看了看车里的摆设，简简单单的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连摆着的靠垫都是他们微草出的周边产品。真是没有料啊。
“很无趣吗？”王杰希盯着路，头也不回地问他。然后顺手开了空调，冷气吹出来，脸颊上微微汗毛都立了起来。
“没什么料啊。”叶修挠了挠头发，再次四下看了看。
“料都在心里，哪儿能随便给你们看。”王杰希抿着嘴，一本正经地说。
“你那心里乱七八糟都装了些什么，我可真不敢知道。”叶修斜着眼看了看王杰希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笑着将目光移到了窗外远处。
“不管装了些什么，我还是不在您跟前班门弄斧的好。”王杰希平静地回复道，“离追上前辈还差得远嘛。”前辈两个字他咬得很重。叶修一下就被点着了。
“嘿王大眼你行啊，都学会骂人了。”他转过脸，正面看着王杰希。
“跟你这么多年对手，不学着点儿怎么混啊。”王杰希笑，回头看了他一眼，大眼睛里盛满了得意。
“你这从家里再度出山了，这次比赛结束之后准备干什么啊？”叶修心里笑了笑，也不准备再跟他抬杠。不等他说话，王杰希却是先沉声发问了。
“不干什么，总之还是回家呗。”叶修伸了个懒腰，看着远处缓缓移动的车河。
“哦，那挺好。”王杰希嘴角带笑，毫不意外的样子。
“就呆这儿挺好的。”他又重复道。
最初听到兴欣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叶修退役是要回家的时候，他心里悬着的担忧轻轻松松就落了地。本来他担心叶修再次退役，会像是上次一样音信全无，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在网游里遇到，那种惶恐几乎要将他吞噬。可是如果理由是回家，那真是要好太多了。在同一方天空之下，看着同样的阴晴雨雪，在他们之间，竟然就成了难得的浪漫。
“好几年没回来了，堵车怎么这么严重了。”叶修伸长脖子继续看着望不到边的堵车长队，问道。
“是啊，现在马路上可比房市还凶残。”王杰希回答。
“哦？那王队长，你方便透露一下你已经攒了多少套房了吗？老韩一年一千万，你也少不到哪儿去吧？”机智地捕捉到了回答中的重点，叶修立刻来了精神问道。
“反正有。”王杰希言简意赅，不肯多透露一个字。
“你就准备生是帝都人死是帝都鬼跟这里呆一辈子了？”叶修继续问他。
“没有，”王杰希摇了摇头，回答得很笃定，“其实将来退役之后呆在哪里，我完全无所谓的。”
“重要的是跟什么人在一起，”他顿了一下，像是思考，又像是想表示郑重。就这样，很认真地说出了这句话，“你说对吧。”
然后将它补充成了一个问句。
对啊，重要的是跟什么人在一起。最开始跑到H市的时候，哪怕从气候到食物再到路人的口音全部都截然不同，叶修还是欣然待了下去。因为一路不断的邂逅，因为并非刻意的挽留，因为种种恰到好处的缘分。这些东西的意义，远远大过适应环境这种小事。不过，那么多份沉重的意义，才使得自己能够不在意，那么王杰希呢？会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够让他觉得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哪怕是面对彻底的陌生，也毫无关系呢？
“我很好奇。”叶修说，“那得是什么人。”
“没什么，”王杰希笑，眼光却是黯淡起来，说话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对自己的嘲讽，“我自己也还不知道呢。”
于是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冷气一波一波地从出风口涌出来，裸露的肌肤变的敏感起来，冰凉的空气好像带了重量一般，粘滞凝重，让呼吸都变得不那么畅快。叶修条件反射地伸手掏烟，王杰希瞄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关上了空调。
“抽吧。”他说。叶修愣了一下，接着顺手开了窗户。
窗外的喧嚣混合着热浪和汽油味道一起涌了进来，汽车喇叭的声音，街边人叫喊的声音，电动车的声音，不远处两个司机对骂的声音，忽然间将这方本来逼仄的空间给打破了。仿佛凝固了的空气，逐渐恢复了流动。
叶修朝窗外吐着烟雾，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刚才的对话，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王杰希和他不一样。他还是那个微草永恒的核心，是让战队粉丝能够毫无保留去信任的队长，世界邀请赛不过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程罢了。叶修的职业生涯已经彻底书写完毕了，可是王杰希想要走的路，大约还可以有很远很远。
就算是喜欢他，那也得是很久之后才应该去思考的事儿了。他心里得出了这个图省事的结论，最终还是决定暂且把这个问题放一放，因为根本还没到应该急的时候。
“我说老王啊，唐昊那小子还得练。”他把烟灰随意掸在车里的烟灰缸，突然就回过头说话了。王杰希愣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注意力又回到了前面的车上。
“太残酷了点儿吧。”他说。
“我看他，稍微变化得多一点的打法，应付起来就吃力了。”叶修平静地说道，盯着远处掠过的行道树。
“行。”王杰希点点头，应允了下来。
远处的车河，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反射着光芒，车身的颜色并不统一，所以那光芒并不能很恰好地连成一片。一片混杂的光影之中，一条路延伸向地平线。看起来像是一条没有办法回头的路，只能向前，哪怕是悬崖万丈粉身碎骨，也没有回头的权利，而他本身，义无反顾。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的表面，力度大小刚刚好像是敲击键盘，节奏和谐得像是乐曲。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动起来不假思索，划着好看的弧度。叶修盯着那双手出神，平时，这双手也是用同样的姿态，在比赛场上划出漫天星光的吧。
如果他有注意听，或许能够听出来，那双手敲击的节奏，正和着它主人的心跳，伴着重复了很多年的隐秘愿望，拼写出很简单的四个字。
我喜欢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