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弥夏

前文：09

【因为最近三次元出现了非常糟糕的变故，所以消失了一段时间，今天更新就比较长 】

【私设：初中同校的前后辈，目前计划是写到原作时间线为止】

【谢谢阅读！】

10.

梦境里男人的嗓音带着点沙哑，含混不清地在嗓子里呜咽，他用手遮着自己的眼睛，脸上的表情是微妙的痛苦。破碎不成句子的音节，拼起来模模糊糊是他的名字。那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渴求，痛苦于伸手不能够触碰，而渴求出自于灵魂深处某个角落不可掌控的缝隙。

他猛然从梦中醒过来。窗外是酣畅淋漓的雷雨，发闷的雷声轰隆隆响个不停，连带着雨水拍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混杂着马路上车流的发动机响声，不知道一路会流向什么地方。或许是世界末日，或许是一个不见白昼的永恒黑夜，又或许是时空静止的一片虚无。冰冷的玻璃窗上，忽而抚上了少年修长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气，指尖泛起白色，他撑着窗户表面，盯着楼下远处依然在蔓延的车流，感到心中一片空白。

离家出走一个晚上，在混乱中试图思考借口的他隐隐有了命运转折的预感，各种意义上，都是一个值得纪念的转折点。

“我想做职业游戏选手。”那天清晨，他抬起头，对着父母混合着愤怒和不解的面孔，平静地说。眼睛里父亲的沉默和母亲的眼泪都在脑海里不断滚动播放，可是他掂量着自己的水平，冷静地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可以靠各种线下赛的奖金生活下去。很有趣，越是风雨飘摇的时候，头脑里就越是冷静，冷静到将人生规划成生存需求的卑微小份，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去满足就好。

在这份冷静之中，无论是禁令还是怒气，是平静的说教还是情绪激动的口不择言，都没能让这份锋利的决心钝下来。而他自己，终于觉得仿佛是松下了一口气，那口气悬在半空很久，现在终于缓缓而出。

“你电话号码多少？”几天的沉默之后，叶修那边忽然就冒出来一个消息，语气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你终于肯办个手机号了？”于是他回复过去。这个人也是古怪，从小到大，甚至现在离家自己折腾，始终不愿意用手机方便别人联系自己。

“没有，就是先存着，万一有事儿呢。”再过来的回答也是不温不火的。他随手将自己的手机号发了过去，果然并没有过什么动静。

王杰希没有试图再去问叶修比赛的情况，论坛里无数的拜大神和比赛视频说明了一切事情。再加上比赛隐隐有要常规化的意思，确切的消息在大批荣耀粉的翘首期盼之下终于放了出来——比一年一度常规化更激动人心，是直接建立战队联盟组织联赛，说得夸张点就是一年到头都有比赛可以看，频率堪比英超德甲NBA。虽然具体的邀请名单还没下来，但是叶修在的战队，叫做嘉世的那一支，呼声特别高。他觉得自己甚至没有必要去确认，如果这样的比赛没有一叶之秋的身影的话，那还真是没什么必要去关注了。

地铁里的广告再一次密集投放出来，力度堪比当年荣耀开服。荣耀联赛就这么声势浩大地建立起来了，比赛将在秋天开始。对各家战队的邀请也一波一波发出，老玩家能够数出来的大神几乎一个都没有被落下。真正的职业化时代要开始了。想到在那里能够交手的对手，都会强大到跟叶修是一个水平，王杰希就觉得自己内心在呼喊，手指尖忍不住挪动起来，想要在这些人身上找到自己的极限——如果极限这种东西真的存在的话。这才是应该去追逐的东西嘛，他习惯性地咔咔掰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审视着现在能够找到的之前网游时候的对战视频。

这几乎构成了王杰希暑假的全部内容。他花了很多时间来整理关于荣耀竞技的各方面资料，从发展的轨迹，到竞技的质量，甚至还查了查战队选手的合同待遇，以及国外荣耀联赛的举办情况。这些资料差不多完备到比很多战队本身的积累还要详细。他认真评判着这个行业、这份事业的可行性和前途，觉得哪怕是再铁面无私的人，也不能够否认它的上升趋势。他将这些东西整理成了一份完整的小册子，放在了父母面前。

“孩子今年上高一，不打算上大学，想去打职业电竞，觉得这样比读书有出路，该怎么劝他好好学习？”大概几个小时之后，某知名的问答网站上冒出来了这样一个问题。很快，头几个回答就为父母出了很多主意，但是大部分都跟如何戒除游戏成瘾有关。紧接着就来了一波群嘲，中心思想主要是如果他是真厉害，那么早就有战队来挖了，何必搞得这么悲壮。终结讨论的是一个回答，默认头像，内容简洁，但是瞬间就被顶在了首位，连带着一大排的回复评论。

“还年轻啊，给个时间让他去训练营试试，约定如果俱乐部不挽留，就算了。”署名轻飘飘写着：一叶之秋。账号没有回答或者是提问历史，几乎就像是只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而来。王杰希看着页面笑了笑，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一路摸到这个问题，跳出来强行回答的。

那之后王杰希没有再跟父母爆发什么冲突，或许是资料的说服力太强，又或许是这个回答真的让他们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也开始慢慢觉得如果可能的话利用假期做做训练也未尝不可。总之暂时休战保持观望的态度成为了假期剩下时间的主旋律。

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了王杰希的手机，第一个瞬间他以为是叶修，但是在对方开口的瞬间就知道了并不是。

“喂，您好，请问是王杰希吗？”声音很陌生，但是透着一股彬彬有礼的亲和感。

“嗯，我就是。”他回答。一边这才慢慢回想起来，自己好像曾经用了两分钟结束了微草的训练体验来着。

“啊你好你好，我是微草战队的队长，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微草战队的训练营？”听起来非常愉快的声音，以一种近乎轻率的态度抛出了事关重大的邀请。一般队长会亲自从事挖人的这种工作的吗？他有些怀疑。

“呃……我还在上学，只有放假的时候才有空。”数了数还有三天开学，且不说暑假作业，突然让父母同意立刻不上学就去训练营显然很不科学，而且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原来如此。那不如这样吧，寒假的时候过来做一个月试训？”对方倒是像是预见到了这个可能性，立刻拿出了备选方案，听起来特别真诚，像是事先背好了稿子一样，这瞬间让王杰希有些警惕。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诈骗电话？接下来你会让我先交一笔培训费吗？”他平静地提问。

“哈哈哈……”对方像是对这个回答很意外，笑了半天之后清了清嗓子，“这样吧，微草在主场的比赛，你来的时候跟我们这边的工作人员说，就说你叫王杰希，然后直接进前排VIP座位1号就好。”

“如果我是工作人员的话大概会直接把我拖出去。”王杰希脑补了一下自己这样做的场景，觉得可能会被主场保安彻底拉黑吧。

“嗯……信不信就在你咯。然后看了比赛如果觉得我们战队不错的话，等你放假了打电话到这个号码就好。”再一次说到训练邀请的话题，自称微草队长的男人声音严肃了起来。

“好吧。如果被保安抓住，我也报这个号码说是你教唆的。”

“没有问题。”对方像是又被逗笑了。

如果这个人不是骗子的话，日程表上可以添上去一支职业战队训练的安排了。这个节奏对他来说是理想的，风险可控。而且，以这种几乎接近电话诈骗的诚意来推断，自己应该是做过什么让对方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莫非上次随手解决掉的对手真的是个职业选手么，他这才想到这个可能性。

很快，第一个赛季的比赛就打响了。正式的线下赛，直播本来就包括主舞台和两侧的比赛席，嘉世第一次比赛，舞台上站着的四个人就显得异常尴尬。队长叶秋，一叶之秋的操作者，非常固执地选择隐藏自己的真实模样，生生把自己搞成了活在线上的男人。王杰希看着直播屏一脸愕然，不露脸就不露脸吧，名字都不是本命是搞什么鬼？他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过去，然后继续将注意力转回到了比赛上。

“打比赛就打比赛，你为什么还起一个艺名？”

“说来话长……你可不要跟别人说这是我艺名啊？”估计是晚上回到了宾馆，叶修的消息才回了过来。

“你用假身份注册？”透过这语气的犹疑，王杰希立刻抓住了重点。

“……叶秋是我双胞胎弟弟。”大概三分钟后，一条消息终于过来了。

“胡扯，我怎么没见过？”王杰希对于这种小说剧情不屑一顾，而且交情这么久，双胞胎怎么着在学校里也应该是知名人物才是，自己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他学习好啊，初中就考到私立学校去了，没跟我一块儿。”叶修的解释倒是一脸坦然说服力极强。强到王杰希没有找到怀疑的理由。

“……竟然是真的。”

“我骗你有意义吗？”

“反正……你注意点儿别说漏了就行。”两条回复几乎是连着来的。

“嗯，放心。”王杰希敲了回复过去，没注意自己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微笑的表情了。

头一场跟微草的比赛，嘉世提前来到了比赛场馆。久违地再次回到了B市，叶修内心也忍不住感慨万千了一下。不过回到老巢也就意味着身份得继续藏好，警报级别起码提高两级。他在通道的入口处悄悄朝着一片喧闹的观众席张望，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在期待着什么，就迅速在观众席来回搜索了起来。几乎没有花很长的时间——也许是目标实在是太醒目了，就在VIP席最前面的位置，看起来依然一脸学生模样的少年镇定地坐在那里，面对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和空着的座位丝毫不受影响。比起上一次见面，少年的头发留长了些，轮廓看起来带着点陌生，叶修定定地看了几秒钟，回头直接向身后的吴雪峰伸出了手。

“快，手机借我。”

“干什么？”对方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缓慢地将手伸进了口袋。

“借我！”叶修催促着，迫使对方立刻将手机拿出来双手奉上。他异常熟练地按出了一串数字，然后按下了通话键。他继续站在阴影里，看着远处的少年伸手掏出了手机。

“喂？”声音依旧，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疏离感。

“新发型不错嘛？你妈不管你留长发？”他满意地看着对方直起了身子，开始来回检视着舞台周围的角落。

“这根本不算长——而且你真的是很有意思啊，连个面都不舍得露。”找了几圈没有找到，他像是放弃了，开始专注于通话上。

“我希望多点人被我的技术折服，而不想要太多颜粉嘛——还是说，你见不到我觉得很遗憾？”叶修笑，但是在玩笑话习惯性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他突然间就犹豫起来，两个人之间之前的微妙处境，让他忍不住觉得自己需要重新思考，什么样的话可以说，而什么样的不能。而在他想清楚之前，回答就已经来了。

“对啊，很遗憾啊。”太过于直接的回答，几乎让他明显觉得自己心跳了一下，“本来想亲眼确认一下你活得精神不精神。”那声音依旧带着笑。

“我过得很好，什么都好。”所以他终于松弛下来，恢复了如常的从容。

“那就好，加油啊。”

“好好看哥给你示范怎么碾压对手。”叶修笑着，挂上了电话。

“赛前给叶神加buff？谁啊这么厉害？”吴雪峰接过手机，狐疑地看着叶修脸上的迷之微笑。

叶修没有回答，而是径自推开了准备室大门，兀自活动起了手指。

几个月之后寒假开始，赛季过半，嘉世果然如叶修所说，以碾压的姿态存在于榜首。而之前向王杰希递过邀请的微草战队战绩平平。王杰希试着对父母说了自己拿到了战队训练邀请的事情，没有遭到反对。于是他依约打通了那个电话。

“你最喜欢的选手是谁？”坐在面前的人微笑着，真真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自从头一次看到林杰的采访视频起，王杰希就知道了那个给自己打电话的人真的是微草队长，哪怕电流让声音失了真，说话时候的感觉都不会变的。

而如今这个人在问自己最喜欢的选手。普通来说是不是礼貌表示是微草战队的选手比较好呢，这个念头在王杰希脑海里一闪而逝。因为答案太明显，他根本没时间犹豫，也没时间考虑。

“一叶之秋。”

“嗯……倒也不算是太意外的答案呢。”林杰带着一点无奈的微笑说道。嘉世太强了，叶秋太强了，耀眼到几乎大部分战队都变成了陪衬，整个联盟基本上是“嘉世和其他”的格局。

“因为他很强。”王杰希说，也不知道自己心虚着补充这么一句是要做什么。

“是啊，估计这首届冠军也不是特别的有悬念。不过我觉得，其实你可以做到跟他一样的事情，成为传说本身，而不是做个崇拜者。”林杰点着头，忽然认真地盯住了王杰希，换了更为认真庄重的语气。

“而且，既然职业是魔道学者，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最适合你的地方是哪里。”

王杰希抬起头跟他对视，林杰的眼神里面没有调侃也没有狂热，甚至没有鼓励也没有蛊惑，满满的都是冷静和客观。就好像，他在内心深处对这件事是完全笃信着的一般。现在对方甚至在暗示有可能拿出来战队的王牌角色王不留行，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真的找到了能够发挥才能的地方。

他突然回忆起最初跟着自己在叶修身边杀出了一小段传说的那个角色，想起来哪怕是叶修不在，自己上线带团也有那么多人无条件信任，而战绩也与叶修本人在的时候一样骄人。最初说出来的口号是想要打败叶修，或许仅仅是将叶修设定为了这个游戏的最高水平而已。说到底，真正热爱的，还是这个游戏本身吧。

一直以来的焦虑和隐隐觉得自己困在死角的感觉终于云开月明。他看着林杰递过来的训练合同，暗自已经下了决心，决定要在这里看到自己的极限，看到一支队伍的极限。

叶修点上一根烟，站在嘉世走廊的窗口前。目前联盟的规定是18岁才可以正式出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提前一到两年进入训练营训练是必要的经验积累和技术提升。他很清楚王杰希自身的天赋，同时也很确信，如果不尽快进入职业训练的流程，天赋是不能在后期发挥出最大的能量的。吴雪峰走过来，默契地问他借了火，两个人就这么一起默默抽起了烟。

 “你觉得，队里再添一个魔道学者怎么样？”叶修沉默许久，忽然说话了。

“体术流还是远程辅助？”吴雪峰显然是意外的，但还是继续追问。

“如果是二者之间自由切换呢？”叶修回过头，看着他。

“那应该不是很必要，近战辅助有气功师，远程有元素法师。而且魔道学者的远程也得读条，倒不如添个枪系更合适。”吴雪峰迅速给出了答案。合情合理客观冷静到没有可以辩驳的余地。

“……嗯，你说得对。”叶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微草训练营的宿舍，王杰希刚刚洗过了澡，脖子上挂着毛巾，发梢滴滴答答正往下滴水。他看着显示器右下角的消息提示，点开了对话框。

“我说大眼，你要不要考虑来嘉世试训啊？”这是叶修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虽然不在B市，但是你过来的话我可以包吃住啊。”这是第一条消息之后五分钟，像是犹豫了半天之后才发送出来的内容。

“嘉世现在的战术体系……没有我能加入的空位吧？”王杰希苦笑了一下，胡乱擦了一把头发，坐下来打回复。

“你要是来，可以有啊。”对面许久没有回复，叶修看着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保持了很久，来来回回像是打了很多字的样子。

“我在微草试训。”然而最后，留在屏幕上的，就是这么轻飘飘的几个字。

“我想明白了，我想要打比赛，不只是因为你在打。而是因为我喜欢，而且，我想试试靠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紧接着，另外一串文字翩然而至。

叶修忽然笑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什么时候自己产生了可以掌握王杰希思维方式的错觉呢？或许自己是前辈没错，哪怕自己心里清楚嘉世根本不适合他，也想要帮忙给他提供机会。可是王杰希伸手将这些有的没的小心思全部挥去，清清楚楚告诉他，他自己有自己想要走的路。这才是那个想做什么就去做的天才学弟啊，他笑着给王杰希打回复。

“比如拿个冠军？”

“比如拿好几个冠军。”回复也还是一如既往理所应当的狂。

“嗯……好吧，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努力一下，给你提高一点难度了。”他算了算现在的积分榜，不出意外王杰希最早也得两年之后第三赛季才能出道，在那之前，自己大约有机会创造一个难以超越的局面。

哪怕是神，也要射堕给你看嘛。

－TBC－

PS. 那个问答其实真的是存在的，顺路借鉴了一下我大9神哈哈哈。

PPS. 虽然目前整个人的状态糟糕的不得了，但是故事还是希望能够继续下去，并且从中获取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