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叶】灯火阑珊（02）
前文：01
【讲道理我觉得我仿佛看不到这故事的尽头……】
【私设：初中同校的前后辈，目前计划是写到原作时间线为止】
【谢谢阅读！】
02.
归根结底，人生还是很单调的啊。仿佛被赋予了很多自由很多选择，但是平凡之下能够去往的路就只有那么几条。升学、毕业、工作、结婚，生老病死的节奏像是卡着齿轮转动一般波澜不惊。
如果能够就此甘心于这份平凡，倒会是件幸运的事情，只是说要放弃成为什么了不起的人，想起来又有些舍不得。黑板前老师在奋笔疾书着，语法结构和例句写了满满一黑板，王杰希看着那一面黑板之前白灰飞扬，脑子里慢慢回放起了游戏里色彩爆炸一般的攻击画面来。
自从结识了初三那个叫叶修的家伙，他跑网吧的频率比以前更频繁了点儿，但是次数依旧控制在一个比较保险的范围内，并没有被任何人发觉。他们有的时候会一起下本，但是更多的情况下则是他单方面向对方挑战，在竞技场打了一场又一场，胜率惨淡。
我理应是可以做到些什么事的。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并且也并没有怎么怀疑过。只不过那件事具体指什么，还依旧没有确定的答案。来自两个角色配合得恰到好处的攻击音效像是乐曲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悄然播放着。
“不要转笔了啊，专心！”老师谴责地朝着这边瞪了一眼。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上正以令人头晕目眩的速度被转着的中性笔，低下头看着空空如也的笔记本。用眼角扫了一眼周围都在拼命记笔记一片安静的同学，他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起了字。
命题1:需要保持活着的状态
命题2:活下去需要动力
命题3:学习考试并不是动力
看起来形势还是那样明朗。解决这些矛盾也不能更容易，只要找到一个新的动力来源就足够了。都是废话啊，他想着。如果突发外星人入侵或者火龙占领学校这种情节，可能还能找到点儿新鲜能做的事情吧。
只是想着未来毫无波澜按部就班的生活，就沉闷得要发狂了啊。空气中浮动着的老师的嗓音中，忽然有那么一个音节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是充斥着沙沙沙书写声的教室里，一只细长的胳膊蓦然举了起来。
“老师，为什么我之前在书上看过这个词后面跟着的是被动式？”少年的身影在教室后方挺拔而立，眼里摆放着的求知欲真诚得令人难以怀疑。
“这个用法……有是有，不过中考不考的，你不需要掌握。”老师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搬出了终极大BOSS打发了他。
他点点头坐回到了座位上。其实只是有一天对着字幕看一个外国玩家讲解一个新打法的时候偶然听到的一句话，想起来就来问问。老师的敷衍忽然间他觉得整个学校都像是一个虚假的布景，老师和学生都不过是演员，彼此商量着、退让着，以求圆满地演出来这出戏。甚至比游戏里的拼杀都还要虚假——至少那背后的操作者，都是活生生的人。通过了考试又怎么样呢？就可以向下一次考试进发了吗？人生这个副本，时间长到看不见尽头，又没有必胜攻略，又不能组队刷别人，努力练习也未必能有所收获……游戏平衡性太差了啊！
少年的心中忽而就被这种巨大的空虚感所充满了，他谎称要上厕所，从教室里走了出来。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充斥着各个班级里传出来的讲课声和读书声。日光从最远端的窗户里洒进地面，看起来像是开了一个传送门，他心里带着刚才没有消解的困惑慢慢朝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
他刚刚拐过弯走进卫生间大门，就看到一个身影从窗台边上迅速蹿进了一个隔间，并且咔嗒一声锁上了门。他有些好笑地走到那个隔间门口，伸出手指敲了敲门，里面一片安静，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
“叶修，你别装了。”他使劲拍了拍门，忍不住笑出声。刚才的身影他看得分明，就是昨天一起去了网吧的那个名号能够响彻全服的大神，如果知道大神在厕所里这么狼狈，那些整天求带的人该怎么想啊。
隔间的门嘭地被推开，眉头紧锁的叶修一只手抚着胸口平息心跳，一只手捏着几张复印纸走了出来。
“我以为我班主任现在要一口气把几层楼厕所全都检查一遍才能放过我了……”他心有余悸地说。
“什么意思？”王杰希看着他这副模样觉得非常有趣，于是继续问道。
“我班主任闲的时候会逛一下我们那层厕所，因为我之前逃课老藏在那里。”叶修摇了摇头，一脸悲伤，“所以我今天特意来了一楼。”
“其实吧，你有没有考虑过女厕所？”王杰希望了望空无一人的门口，一本正经地说。
“我去你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污，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吗？”叶修拉了拉校服衬衣的下摆，摆了一个显然是他自以为玉树临风的造型。
“呃……”王杰希还真认真盯着他看了看，“虽然丧心病狂，但是好像确实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然后点了点头下了结论。
“靠……说起来你是来干吗的？”叶修冲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忽然想起来，王杰希的出现其实很是突兀。
“上厕所咯。”王杰希无辜地摊开手。
“那你这半天也没上啊？”叶修看着他平静的脸，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甚至还在他好好拉着的裤子拉链那里瞟了两眼。
“不要在意细节，”被看了一圈的王杰希毫不尴尬地摆摆手，然后凑近了看叶修手里拿着的复印纸，“这是什么？”
“攻略，我比着两份看，发现这副本掉装备的概率可以提升。”叶修指了指纸页上自己划下的线条和批注。
“这么厉害？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装备？”王杰希赞叹了一下，同时提出了一个问题。
“挣钱啊！”叶修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回答道。
职业玩家吗？倒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世界频道常有的以人民币标价的交易十分常见，只不过，本来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打游戏基本上都是为了好玩，没想到真有人努力研究这个创收的。而且说到底，也未尝不是一种可能的活法啊。王杰希忽然间觉得这位大他两岁的学长越发有意思起来。
“我帮你一起打吧？”突然出现的念头，根本没办法从脑海中赶出去，他看着叶修说话了。
“嗯？行啊，出了东西四六开。”对方答应得也干脆，看样子乐得多一个水平还不错的帮手。
“那事不宜迟，走吧？”他拍了拍衣服，拉着叶修就要从厕所出去。
“等等等等，”叶修站定阻止他，一脸惊恐的表情，“你说现在？”
“对啊，不然呢？”王杰希一脸的莫名其妙，好像叶修提出来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似的。然而，还有一节半课才放学，逃课，还是两个人，还这么明目张胆，愚蠢的是你才对吧优等生学弟！叶修在脑海中咆哮着，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
“可能吧……不是特别好出去……”他犹豫着，试图用简单的语句启发对方的思路。然而对方我行我素脚下生风，并不把这份担忧放在心上。
“大爷您好，这位同学好像突然犯了胃痛，老师让我带他去街对面诊所看一下。”王杰希站得笔直，一脸正直又混着些担忧地对看门老大爷说。一边手上还搀着叶修的一条胳膊，后者低着头捂着肚子假装痛苦，一面紧张得汗都要下来了。这要是被抓住，不仅办公室喝茶是标配，请家长根本是必备程序。想到家里老头的反应，他就觉得不仅仅是假想中的胃，从牙齿到头再到胸口，所有的地方都疼了起来。
看门大爷沉默了一会儿，估计是看着王杰希表情实在是太真诚，而胃痛的同学疼得好像马上就要坚持不住晕厥过去了，就仁慈地挥了挥手，放他们出去了。
“我真是服了你……”两个人一拐过街角，叶修就立刻直起了身子，看向了旁边的王杰希。
“一般一般。”王杰希谦虚，然后话锋一转，“游戏里你早晚也得服我。”
“开玩笑，你还记得咱俩交手的胜率吗？”叶修在行人红灯前停住脚步。
“我迟早能追上你啊。”王杰希笑，脸上的表情既不沮丧也不带狂妄，语气笃定得仿佛在说明天的太阳会从东方升起一般自然。
“等你到我这个水平，我肯定又不知道有多厉害。毕竟大你两岁呢。”叶修充满自信地说。他盯着对面的倒计时牌慢慢从个位数变成了零。灯换成了绿色，两个人同时起步。
“那我就努力追，跑着追，总有一天能追到的。”马路上一片嘈杂的车喇叭声和提示行人加快速度的急促滴滴声中，旁边王杰希的声音几乎完全要被盖过去，可是这认真坚决的一字一句却像是用锤子凿进了叶修心里。
那是那怕几年之后想起来，也依旧会让胸口微微感到刺痛的鲜明。
有了攻略之后，再去打副本就没有任何难度可言了，基本上需要注意的都是攻击部位和顺序之类的小细节，两个人都打得很小心。所以最后花了比一般打起来要长的时间，但是最终还是掉落了想要的东西，叶修满意地点了拾取。
“五五开不好吗？”王杰希说。
“四六开已经很公道了好吗，攻略是我整理的诶？”叶修黑着脸不松口。
“要是我不在的话，说不定凭这点概率你还刷不出来哦？”王杰希对自己的运气超有自信。
“那就……五五开吧。”叶修想了想，觉得在能结成长期合作关系的条件下这波也不算太亏。
“哈哈，没事你全拿吧，我就开个玩笑。”王杰希忽然又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自从认识了这个学弟以来叶修时常的懵圈状态再一次回来了。
两个人就这样废话着还没来得及庆祝出了副本，刚刚出来到了门口忽然就看到周围估计也是刚打完的几个人动作顿了一下，接着立刻围了上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啊，这就很糟糕了。”叶修辨认着来人的阵营，皱起了眉头。
“这是谁？”王杰希问，他看着对方比他们高出好几倍的人数，觉得情况有些不好。
“敌对公会啊，我这边公会老大太高调了。”叶修有些着急地说，一面下意识操作着角色，让他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包围没有明显的突破口。
“杀出去呗。”王杰希来了兴趣，点开了自己的技能栏计划起了攻击方向。
“说得轻巧，这么多人……”他再次研究了一下对方的职业构成，觉得两个要想全身而退非常不乐观。
然而不等他想出来一个下线遁以外的法子，旁边的王杰希忽然动了，远程攻击刷刷刷直指包围圈左端比较脆的法师。他一面打，一面朝着那个方向冲，眼看着距离差不多了，就立刻切换近战技能，密集地往出扔。硬是在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
“你这是想干吗？”叶修看着他不计成本的输出下已经很难看的蓝条，忽而就有了不好的感觉。
“接力输出的话，消耗能慢一点。至少一个人能出去，你赶紧的跟好。”王杰希轻描淡写地在旁边回答，一面继续凶猛地用攻击轰炸，一面咔咔点着鼠标让自己的角色走位，顺便帮叶修挡下几发攻击。
“你……”叶修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这是一个你先走我掩护的悲壮场面，可是旁边这个人好像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出牺牲的决定然后毫不犹豫地实行，同时又冷静得可怕好像完全计算好了得失。这种时候说一句你的生命由我来守护什么的不是更帅气点吗？不过这大约并不符合旁边这位的人设。他笑了笑，带着自己的角色跟了上去。
“我们两个人里面有一个人能杀出去的话，你比我概率大。”王杰希操作着，像是解释一般，忽然又补充了这么一句。这些客观的原因，全部都是足以构成他行为动机的理由，然而动手的那一个瞬间，他脑子里的想法却与这些无关。想要守护身边触手可及的这个毫无意义的小小传奇，想要看着他杀出重围扬长而去，想要看着关于他的传说更多地被人传颂，然后自己是参与其中的那一个。
这样想着，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同时祭出了自己伤害最高的群攻大招。
“靠。”叶修看着屏幕里王杰希角色的背影终于悲壮地倒下的瞬间，忍不住轻声骂了出来。手中的武器挥舞得越发迅猛。
“加油给我报仇啊。”王杰希挪了挪椅子，从叶修的屏幕上看着这场战争的最后收尾。
叶修当然没有傻到真的留下来为他报仇，而是一路冲了出去。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那是放之四海皆准亘古不变千年永流传的。
“自己的仇自己报，下次准备好了，一起灭了他们。”他严肃地转过头对王杰希说。
“嗯，下次。”王杰希点点头，笑着回答，眼睛里闪着光，就像是那天头一次约他一起去网吧的时候那样。叶修盯着那个闪闪发光的笑颜，仿佛是头一次注意到一样认真审视。
“咦，你两个眼睛不对称你知道吗？”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他认真地指出了这个事实。
“呃……”王杰希有些无奈地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天生就长这样啊。”
“没事，挺好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将来肯定能成大事。”叶修很是赞许地拍了拍他肩膀，“以后我叫你大眼好不好哇？”
“你随意……”王杰希哭笑不得地看着旁边这个揪住人小辫子就不放的家伙。不过每天早上看着镜子刷牙也这么多年了，他自己是真的根本不在意就是了。
“大眼！”叫的人情绪高涨。
“嗯。”应答的人没什么热情，但是声音里却好像含着那么一点愉快。
－TBC－
PS. 今天北京暴雨＋冰雹诶，一言不合就渡劫这样真的好吗（不